山东单县的那个秋天,玉米秆刚堆成小山在院墙根晒着,村里的老广播下午突然没声了——往常这个点,朱之文(大衣哥)的早场歌声准会顺着飘窗飘出来,可今天不一样。
“快看!门口那车眼熟不?”
“黑丰田,没牌……哎?开车的是不是刘欢身边那个助理?”
村头小卖部的王婶刚叼着烟卷蹲下,手里的瓜子壳“啪嗒”掉了一地。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,从村东头传到村西头时,朱之文正蹲在菜畦里拔萝卜,裤腿沾满泥点,听到大侄子在院门口喊“叔,有贵客”,手里的萝卜“咚”一下掉进土里。
刘欢来,能带多大排场?
答案是:没排场。
村民后来才知道,刘欢早上六点从北京出发,带着一个助手,自己开车,导航终点设的是“单县朱楼村”,结果在村口三岔路拐错了弯,轮胎陷进坑洼的土路,还是蹲在地里啃烧饼的朱之文扛着锄头帮他把车推出来的。
“刘老师您咋……”朱之文抹了把汗,T恤袖子卷到手肘,胳膊上的肌肉还种着花生。
“听你歌里那股麦子味儿,想来尝尝‘源头’。”刘欢笑着拍他肩膀,没戴墨镜,也没戴帽子,眼角的皱纹比电视上看着还深。
红围裙、热粥和没掰掉的玉米
菜园子边,朱之文的女人李秀珍正摘辣椒,听说刘欢来了,围裙都没解就往屋里跑,从柜子里翻出年前闺女买的“好茶叶”——铁观音,罐子边角的锡纸都翘了边。
“快,快坐!我烧点热水!”李秀珍声音有点抖,脚上的塑料拖鞋趿拉着跑出声响。刘欢摆摆手:“别忙乎,我来时带了陈皮,泡点水喝就行。”说着从包里掏出个纸包,里面是几片晒干的橘子皮,看着比罐装的茶叶还家常。
屋里就两把旧藤椅,一张掉了漆的八仙桌。刘欢没让李秀珍搬凳子,直接拉过朱之文一起蹲在门槛上,窗外晒的玉米堆哗啦啦响,像在给他们打拍子。
“你上回唱滚滚长江东逝水,我车里循环了半年。”刘欢把陈皮放进搪瓷缸,热水冲下去,一股酸甜味混着麦香飘出来,“你知道不?你‘啊~’那个长音,我练了三个月,还是没你那个‘土味儿’足。”
朱之文挠头,笑出一脸褶子:“哪儿嘛,俺就是个种地的,瞎喊。”可转念又想起什么,站起来小跑进堂屋,从床底下拖出一个铁饼干盒,里面是他早年录磁带的带子,有些已经发霉,边角粘着泥土。
“您瞧,这就是俺当年在村口录的,喇叭一响,全村人都跑来听。”他的手指有些粗,笨拙地翻着泛黄的照片,其中一张是冬天拍的,他裹着军大衣,站在雪地里唱,身后跟着十几个看热闹的老乡,鼻涕冻得通红。
刘欢蹲在地上,一张张看过去,半晌没说话,最后指着一张照片:“你那个军大衣,还是我早年演出时赞助的保暖衣改的吧?”
草根与殿堂,中间隔着什么?
村里人都知道,朱之文“火了”以后,没搬去城里,反而拿钱给村里修路、给五保户送米面,可闲话也跟着来:“装给谁看?”“不就是唱了几首破歌吗?”
那天下午,刘欢听完这些,没急着说话,倒是拿起李秀珍放在窗台的一顶草帽,编起来指间的麦秆,一上一下,像个老农。
“我当年唱弯弯的月亮,台下有人扔矿泉水瓶,说‘唱这个不如去工地搬砖’。”刘欢把编好的草帽扣在朱之文头上,大小正合适,“你能撑到现在,不是因为歌多好,是你心里那根弦绷着——咱唱歌,给谁听?给土地听,给那些老实巴交的乡亲听。”
朱之眼里突然红了,他想起早年间,他爹蹲在床头骂他“不务正业”,他娘背着他偷偷掉眼泪,现在老了,反倒天天跟着他去村口小广场,搬个小马扎坐在最前排,逢人就讲“这是我儿子”。
“刘老师,您说……俺这嗓子,还能唱多久?”他声音哑哑的,像被麦茬割了嗓子。
刘欢拍了拍他的背,拿过搪瓷缸喝了口水:“只要地还在,种地的人还在,你的歌就唱不完。你知道最难的歌唱是什么吗?不是高音,是把土里的苦,唱出糖味儿。”
走的时候,没惊动半个村子
太阳快落山时,刘欢起身要走。李秀珍非塞给他一袋新磨的玉米面,还有一篮子刚煮的玉米棒子,带着甜瓤。
“路上吃!”她站在门口,手里还攥着那顶草帽。
村里的狗不知谁家的,突然叫起来,吓了李秀珍一跳。刘欢回头笑:“没事,它认得你。”
车开出村口,刘欢摇下车窗,看见朱之文还站在土路旁,手里挥着一根玉米秆,像个送孩子上学的老农。助理问他:“刘哥,您跟他之前就认识?”
刘欢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十年前,我参加一个公益项目,去甘肃山区看孩子,有个小女孩在土坡上唱西部放歌,调子跑得厉害,可眼睛亮得能照人。后来我问她长大想干嘛,她说‘想唱给大山听’。”
助理没再说话,只看见刘欢的眼镜片上,反着夕阳的光,也反着山东农村那片金灿灿的玉米地。
那天晚上,朱之文的视频号更新了,还是老地方——村口老槐树下,他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,旁边放着搪瓷缸子,唱的却是好汉歌。唱到“大河向东流哇”那句,他突然停住,冲镜头笑:“刚才有朋友说,刘老师在这儿听我唱歌呢?哈哈,骗谁呢?不过嘛……”他挠挠头,“要是刘老师真听了,俺这算不算,在‘殿堂’里唱了一回?”
底下评论区炸了:“刘欢真去了?求视频!”“大衣哥还是那个实在人!”“这才是真正的音乐无界啊!”
后来有人拍到刘欢回京的照片,他朋友圈配了张图,是一根金黄的玉米棒子,配文:“人间烟火气,最抚凡人心。”
你看,草根和殿堂,中间隔的不是名车豪宅,也不是红毯镁光灯,或许只是一片愿意倾听土地的耳朵,和一颗不问高低、只认真心的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