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次知道刘欢欢这个名字,是在安阳学院的贴吧里。有学生发帖说:“今天音乐欣赏课来个代课老师,也叫刘欢欢,唱歌跟讲故事似的,我们班平时最吵的男生,今天一节课没敢低头玩手机。”底下回复热闹:“假的吧?安阳学院还有这老师?”“不会是刘欢亲戚吧?”
后来真见着了,是在学校礼堂的后台。她刚给合唱团排完练,抱着一摞谱子往外走,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沾着粉笔灰,头发随意扎成低马尾,看见我们摆手笑:“找啊?去办公室吧,刚回来,还没收拾呢。”
安阳学院的“非典型音乐老师”
安阳学院在安阳北郊,老校区门口是条半截的路,路两边种着半人高的冬青。进校门要下个小坡,坡左边是排平房,红砖墙,挂着“音乐教学实践中心”的木牌,就是刘欢欢的“地盘”。
她的办公室不大,十来平米,窗台上摆着盆绿萝,叶子长得快垂到地上了。桌上堆着学生的作业本,最上面那本封皮画着个哭脸,旁边用红笔写着:“歌词写得像大白话,但旋律抓人——下周把编曲作业补上。”角落里立着把木吉他,琴颈上磨出了亮色,她笑着说:“这把十几年了,陪我毕业又回安阳,比感情还铁。”
“你是说,你从安阳学院毕业的?”我们问。
她点头,眼睛亮了:“对,08级音乐学,那时我们还在老校区,琴房在实验楼顶层,夏天热得像蒸笼,但大家每天抢着去。我老师是郑教授,退休了,现在偶尔还来给我们上课。”说起母校,她语气像在说老朋友,“那时候我就想,以后要是能回来当老师,得让每个学生知道:音乐不只是考级和比赛,更是能陪人过日子的东西。”
她的课堂,让“五音不全”的学生敢开口
刘欢欢教的是音乐鉴赏和基础声乐,选她课的学生特别多,甚至有学计算机、机械的男生。“第一节选课系统一开,我那课秒没,”她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,“可能是传说中‘不点名’?其实点名,但课有意思,大家就不想逃。”
我们去听了一节音乐鉴赏,主题是“中国民谣里的故事”。那天她没带PPT,就抱着吉他坐在讲台上,先唱了赵雷的成都:“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,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。”唱完问:“你们觉得‘玉林路’在说什么?”
底下小声讨论:“应该是条路吧?”“不像,感觉是个人的名字。”
她笑了:“都不是。赵雷说,‘玉林路’是他住过的一条巷子,窄窄的,有卖小吃的,有修自行车的,他写的是‘巷子里的人间烟火’。”然后她拨了下琴弦,又唱了另一首,“这首歌的歌词里,藏着每个普通人心里最软的那块地方。”
后排有个男生举手:“老师,我五音不全,能学唱歌吗?”全班都笑了。刘欢欢没笑,认真看着他说:“我大学时有个室友,唱歌跑调跑到外太空,现在开了个音乐工作室,给网红写歌。五音不全,从来不是唱歌的障碍,怕的是不敢开口。”
她的音乐,不只是音符,更是“共鸣”
安阳学院的学生,大多来自河南周边的小城市,很多人以前没接触过系统的音乐教育。刘欢欢觉得,老师要做的,不是教他们成为歌手,而是让他们“听懂音乐”。
她组织了个“校园民谣分享会”,就在那排红砖平房前摆了几张长凳,拉了串小灯。那天来了好多人,有学生,有食堂阿姨,还有宿管大叔。有个女生上去唱了首起风了,唱到“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,抚平回忆留下的疤”时,哭了。刘欢欢没上台,就在下面轻轻跟着哼。
后来我们问那个女生:“为什么唱哭了?”她抹了把眼泪:“我妈总说,女孩子家读那么多书干嘛,找个好人家就行。但我妈生日那天,我听到这首歌,突然觉得,我能为自己活的。”
刘欢欢说:“音乐最神奇的地方,就是能让人说出心里话。有时候学生跟我说‘老师,听了你的歌,我想和我爸好好谈谈’,我就觉得值了。”
不是歌手刘欢,但她是学生心里的“小太阳”
当然,她和歌手刘欢没有亲戚关系。“第一次有人问我是不是刘欢亲戚,我愣了半天,然后笑着说,是啊,他是天上的大太阳,我是地上晒的小太阳。”她晃了晃手里的吉他,“不过现在,学生都叫我‘欢欢姐’,我觉得比‘刘老师’更亲。”
现在她的学生,有的考了研究生,有的当了音乐老师,有的开了琴行,还有的回了老家,在乡镇小学教孩子们唱歌。“前几天有个学生给我发微信,说她带着学生在乡村音乐节上唱了我教的那首平凡之路,台下掌声雷动。”她说着,眼睛有点湿,“他们知道自己平凡,但也能走出不平凡的路,这就是音乐的意义吧。”
离开安阳学院时,天快黑了,操场上有人在跑步,有人在打篮球,远处传来吉他声,还是那首成都。刘欢欢站在办公室门口朝我们挥手,毛衣上的帽子滑下来一半,露出一点头发,在晚风里轻轻飘着。
原来有些老师,从不说什么大道理,只是用一首歌的时间,就能让学生记住一辈子。而刘欢欢,大概就是这样的老师吧——不是遥不可及的明星,却在安阳学院的讲台上,做了很多学生心里的“小太阳”。